哨响之后

屏幕暗下去的瞬间，屋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。最后三秒，那个在篮筐上颠了两下的球，到底还是滚了出来。绝杀未果。我关掉篮球球赛直播，寂静轰然砸下。

方才的喧嚣还黏在空气里——解说员嘶哑的呐喊，虚拟观众席海浪般的音效，还有我自己捶在沙发扶手上那一声闷响。此刻，全都坍缩成一种失重的茫然。我们为何如此投入？为一群万里之外、素未谋面的人的胜负，消耗掉一个夜晚的心跳与叹息。

我想起楼下空地那个歪斜的篮架。水泥地裂缝里长出野草，铁圈上的网早已锈蚀殆尽。少年时，多少个夏日午后，我对着它，幻想过终场哨响前那决定命运的一投。球出手的弧线，承载着对“英雄时刻”全部稚嫩而虔诚的想象。如今，我通过一方发光的屏幕，旁观他人的神话，咀嚼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。那份原始的、亲手去投掷的冲动，似乎和那块水泥地一样，被悄然遗忘了。

直到我走到窗边，看见对面楼宇的灯火，一格一格，亮着不同的人生。忽然明白，我们观看的，或许从来不只是比赛。是那份在绝对规则下竭尽全力的纯粹，是不到终场永不放弃的可能性。那记未进的绝杀，像极了我们人生中许多的“差一点”。但篮球球赛直播的魅力，不就在于下一次进攻，永远会准时开始吗？

我关掉灯，却关不掉心中被那记颠筐而出的球所激起的涟漪。真正的赛场，从来不在别处。明天，该去那个旧篮架下，投几个球了。不为成为谁的英雄，只为感受那球离手时，真实的、属于自己的弧线。